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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小院



在读《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鲁迅写道自家的后院是他儿时的乐园,不禁使我想起我家的小院,虽和百草园不能相比,却也别有一番风味,用“乐园”这俩儿字眼也不是不可的。

我是1994年出生的,听奶奶说这院子比我的年龄还要大。它本是一块闲置的土地,到后来被派上了用场,种了些花草蔬菜之类的。再往后院子的面积不断扩展,就给周边种了几棵桑椹和梨树,夏天的时候院子的景象真所谓是蔚为壮观。( )

奶奶是个喜欢花草的人,她带着满口的关中腔说:“那些东西不是让扎眼睛的”,咱们又不是花草专家,可就是能让人心情好些”。院子里数牵牛最多,牵牛花别名喇叭花、牵牛、朝颜花,颜色分玫红和紫色两种。喇叭花形状故似喇叭状,清新脱俗,伶俐调皮。玫红的喇叭固然也好看,可她的颜色来的有点张扬泼辣,不如紫色的含蓄耐看。早晨的紫喇叭是最好看的,几颗露珠沾在上面,风一吹,破了,流到了花蕊上,喇叭上黏上了水,太阳照上去像是铂了层银。喇叭隔三差五地长在略有糟乱的藤蔓上,一朵喇叭配上三俩枝叶,经风一吹,整条藤蔓都在摇曳。“花开朝颜复夕颜,谁染相思又一年”,也忘记甄嬛传里甄嬛和王爷偶遇之夜谈及的到底是朝颜还是夕颜,不过大体上有点苦命之花的意思。现代人赏花难得有古人的愁绪,是时代不允许了,说来也是,光是它外观上的美已经够了,再牵连千丝万缕存在于它本身之外的东西,现代人害怕这样的“麻烦”。初夏时还有一种花,我们叫它茂茂盘盘,又名蜀葵。“茂”和“盘”作叠音来读大抵是为了强调些什么吧。“茂”顾名思义茂盛繁多,“盘”是从它的外形来说的,叶大如圆盘是也。这种花的叶子确实更招人些,形如荷叶,往往是十几朵簇拥作一团,可惜长的粗糙了些,叶上条条纹理也清晰可见。小时候将叶子连根拔起,像打伞一般顶在头上,这也许是我们最早关于在户外“避暑遮阳”自发意识的启蒙了。

前几日去了躺菜市场,偶然听到几个妇女说到“苦黄瓜”如何如何,我在心里琢磨半晌,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苦和黄瓜联系在一起。黄瓜不都是清脆可口的么?苦从何来?后来才知道是农药用多导致的。要是自家的果蔬还犯得着顾虑这些么?种菜是奶奶的另一爱好,她说自家菜吃着才最放心。黄瓜且不谈口味如何,光是挂在杆上都觉得可爱。它的长势很快,夜里还是手指粗的一根,到了第二天早上去看,都有先前的两三倍大小了。小学上语文课的时候,我们前后几人就黄瓜讨论了一番,一人说他睡在床上,夜里听到了隔墙外黄瓜呲呲在长的声音。我当时竟信以为真,后来他又说是夏天蝎子在抓墙,反正都是些无稽之谈。不过黄瓜长的快倒是真事。清晨到院子蹿一圈,呼吸着润湿清爽的空气,从狗尾巴草里淌过去,把衣服都打湿了。有时候看到一颗黄瓜,尾巴上的黄花还没脱落,伸手就抓,一不小心就被它的刺给扎到了。

最喜欢的还是我们家的桑椹树,只有一颗,又高又大。桑椹树最大的价值还在于它的果子。桑葚刚刚长成之时为淡绿色,味道酸涩。过上几十来天渐渐变成粉红,味道为酸甜,个头也变大了不少。它最成熟时的颜色是深紫色,紫里发黑,这时的味道也已经全成甜的了。桑葚固然好吃,可它有一坏处,一不小心就将果汁沾染到了衣服上,洗都洗不掉。出去摘桑葚,母亲每每都要细心叮嘱,不要将衣服弄脏,尽管这样的耳提面命,到头来还都是事与愿违,回来必遭母亲斥责,第二天一早看到红色绳子上挂着母亲为我洗好的衣服,可惜的是,那些桑葚汁终于还是没有洗掉。桑葚成熟为黑紫色也就意味着它快要谢了,人少树大吃不完,奶奶每次让我给住在离家不远的亚婆婆送去几篮。亚婆婆的丈夫我管他叫亚爷,小的时候和奶奶总是去他们家,亚爷很喜欢抱我,让我坐在他的肩上,我伸直手臂够他家门前的大红柿子。有一次我去送桑葚,亚婆婆从一个黑色的柜子里给我取了几颗冰糖,水晶水晶的,含在嘴里香香甜甜,其实冰糖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是往后每每看到冰糖,都有种亲切喜悦之感。13年我和奶奶回了趟老家,专门看了她。她穿着一件皱巴泛黄的粗布短袖,两腿盘坐着靠在墙上。因为风湿病,她已经不能下地走路了,她还有一个从小智障的傻儿子,母子俩相依为命,日子过的很惨淡。我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那张消瘦的脸,心里面酸酸的。她后来不久就去世了,那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五一节回家参加堂哥的婚宴,吃饭快到最后上来了一个“锅盔辣子夹馍”的菜,我想起小的时候院子里的细线椒,和绿洋柿子炒在一起,味道又酸又辣,夹在刚刚蒸出的馍馍里,一次吃三四个不为过,有时吃完后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是何苦呢?呵,就像母亲常说我的,“宁愿身上流浓也不愿嘴上受穷”。我咬了一口刚上来的锅盔夹馍,也许是长大了,什么味儿都变淡了,奶奶也孩子气的说了句:“辣椒怎么一点辣香味没有”。我悄悄对她说:“这起码不用在婚宴上吃出眼泪来喽”,说完后我们俩就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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