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在人间



“我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形态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经了许多形色的人”。可与它比较,总觉得我曾经走过的不便是路,行的不便是桥,喝的也不便是酒,看的也不再是云了,经的人也少了几分情味。是离乡久了的缘故,总是习惯给别人讲起乡下人的故事,说的多了,人家或许早已经烦了。

今年九月份,一直在外地工作的喜大大回来了。这般唐突的见了他,我竟然不知怎地嘁嘁的哭了出来。他算是我的长辈,但也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09年他突然去了广东,一去就是5年。现在见了他,却像哽住了,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是四爷家的孩子,因为四爷年少时在部队,晚婚晚育,喜大大也是他最小的孩子,我们俩就是辈分不同的同龄人。我们生在同一个地方的同一个壕沟里。站在这片故土上,满脑子都是童年的回忆,像是夏天的蝉鸣,叫嚷着,可没了它也不行,冷冰清静的一天天也不讨人喜爱。( )

记得我那会还未上学,喜大大已经是一年级的学生了。我们家离学校很近,喜大大每天上学都要经过我家门前的小路。他长的虎头虎脑,眼睛也是黑白分明,但黑的似乎要多。都说他机灵,可能也是他眼睛的缘故。从他小时候的体态上看,他以后免不了要落个大腹便便的样子。每天早上,他总是拖沓着鞋子“扑滋扑滋”走过。大人们说小孩子的觉少,这是实话,六点半我准时起来,藏在窗帘后,等喜大大经过时,大喊他的名字再外加几个损词,然后迅速的钻到被窝里,心砰砰直跳,害怕他找上门来。有这那么一两次,他也孩子气上来了,扬言在哪天揍我,可毕竟我们是有血缘的,况且他大不了我几岁,我们打打闹闹再正常不过了。

夏天是我们那孩子最喜欢的季节。在西沟畔的那个地方有一条绿潺潺的小溪。河两边长满了薄荷叶,其实没水的地方也会有这种植物,只是水里生长的薄荷,叶更大味更浓。只要有风的地方就有它清爽的味儿。夏日干燥易上火,大人们用它来煎药,清肺热润喉肠,效果尚好。小孩则给衣兜里装几片叶子,来驱汗味。小溪上游往往是浅水汀田,很多人家种了竹子,是种雨竹,婷婷立立的,它的身子较软,和诗人颂的竹大不一样。因为没有分支,一个独自看便势单力薄,可是成千上万的雨竹汇集起来也是气势难当的。小河的下游往往是我们玩耍的地方。太阳还在半山腰的时候,喜大大领上我就下沟了。他总是在背部扛着一个用柳条编的手工窿子,我鬼鬼祟祟的跟在他后面,总要撷一朵花插在上面。看着那花很滑稽的一晃一晃,我一路总嘻哈着。待他发现,对我又是一番恐吓,扬言以后不会和我一同做事。我也只能规规正正的听话。其实窿的用处很大,它和渔网有异曲同工之妙,是抓鱼的好帮手。小溪下游水较深,鱼和螃蟹都汇集此处。喜大大可是搂鱼的能手。他将窿倒立放到一个地方,再摸块大石头放到里面使其很好的固定,自己再从很远的地方一路吆喝着走到窿前,猛地将其提起,一条,两条,三条,大的小的,我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把它们放到一个装着水的蓝玻璃瓶里。我觉得这里也有我的功劳,瞅他一眼,洋洋的笑着。这种捕鱼的方法也很常见,几率也大点,听奶奶说,很早就有人这样做了,这种法子就这样一代代传了下来。抓完鱼后,喜大大总是在水里扑腾扑腾,再打两个滚,可是他还不会游泳,只是模仿着人家的动作,照猫画虎总是做不好,我这时候不免嘲笑他。他又要拿出他的杀手锏了。

初夏的时候,槐花也就开了。白绿色的小骨朵,就像米粒那般大。未开的时候绷得紧紧的,就差流出汁来了。等上数十天,风一来,马上就绽开,这会花色已成了纯白的,就只剩花尾上的一点绿了。一棵树上的槐花并不显眼,可是几十棵树的槐花可不一样,那是浮在树梢的云,袅袅娜娜的仙子。风过于大的时候,地上满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白色。细看有几只黑蚂蚁在花蕊蹿来蹿去。其实,这种花是可以食用的。每次等到它快要全开的时候,喜大大就带着我去摘了。这可不是个轻松活,需要爬树才行,像这样的体力活,一般都是大大做的,我只有后勤服务的份。看他迅速的爬到树顶,心里甭提有多畅快了。他摘下一个大枝朵就朝我扔下来。除去槐叶,满满一篮子香喷喷的白花,完事就可回家。接下来就看奶奶的厨艺了,她的饭香味是只增不减。她说,槐花就是要这种半开半合的,汁多蜜浓,味道才好。给淘洗过的槐花洒上面,再倒点水均匀搅拌,放在大铁锅里,用小火蒸上半小时,就可出炉了。用筷子夹上一块,松松软软,吃在嘴里甜甜糯糯,但又不失筋道。我记得我和大大喜欢蹲在奶奶烧炉子的地方,看着她把火柴扔到土炉子里,红色的火焰照着她的脸,她讲着她们那个年代的事,我们似懂非懂的,可是那些和我们都无关了。

奶奶老了,我和喜大大也已长大成人,我不知道我是为“岁月催人老”悲伤?还是为我们的成长庆幸?或许都不是。现在,我可以和喜大大谈梦想了,他总是言简意赅的谈出他经过许多的腥风血雨来。人也变得老练许多。可他是胖了,真应了那句话。看来我又要笑他了。奶奶只是听我们讲着,偶尔也来插一句,可她也是真的老了。我总是怀念小的时候坐在她怀里,手里拿着一朵紫色的桐花,我抓着她的领口,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我十多年没回去了,那片厚土有我童年的痕迹,有奶奶的爱和槐花疙瘩的味道,有喜大大抓鱼吹口哨爬树的身影。突然想到上次去吃饭的时候,看到一个大抵三四岁的女孩给她的同伴认真扣衣服上的钮扣。扣完后她斩钉截铁的说了声:“好了”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这大概就是童年吧,有爱有情调,又干净利落,回忆起来也总觉得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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