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繁芜生命中最美的意外

尼采说，当你厌倦了寻找你便学会了找到。可这世界上最悲哀的莫过于，迟钝如Q者，失去了之后才猛然醒悟，原来，自己曾经找到过。

1

“红雨瓢泼泛起了回忆怎么潜，你眉目如当年，流转我心间；渡口边最后一面洒下了句点，与你若只如初见何须感伤离别。”————许嵩《如果当时》

下午的阳光径直挤过树叶中的空隙，不容分说地投射在W镇有着几百年历史的石桥上，顺便在青石板上带出了斑驳的树影。Q倚在自行车上，出神地望着桥下匆匆而过的流水、水中随波涤荡的水草，以及夏日那泼辣而带着几分不容商量的霸道的阳光。然后，不可避免的想到了X，想到了有X的那段很无心却也就很动心的岁月。Q知道阳光穿过叶隙是光的散射，知道散射所以产生了气溶胶的丁达尔效应，还知道丁达尔现象产生的条件是胶体分散相的粒子直径小于入射光的波长。

只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

2

“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林俊杰《醉赤壁》

多年以后，每当在全国著名大学的化学实验室里用着昂贵的器材和药品做着复杂的实验时，Q会想到那节实验课上的情景。

那时的Q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在老师眼里，他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工作学习一丝不苟，各科成绩基本没有第二名的时候。却会在课下跟一大帮男生聚在角落里讲各种黄色笑话。那时的X成绩也很出色，拥有让所有女生嫉妒和所有男生迷恋的精致的外表，还有11月的天蝎座所共有的不羁的性格。

“试剂瓶。”“胶头滴管。”一旁的女生很乖地递上男生需要的各种东西，这让他感觉很爽，甚至觉得自己像个正在手术的大夫，冷静地向一旁漂亮的女护士发号施令。在全神贯注地向试管里滴氢氧化钠溶液时，他突然看见了光亮的试管表面映出了女生痴痴的脸庞。

男生的嘴角掠过一丝优胜者的微笑，很臭屁的咳嗽了两声：“咳咳，我说，认真点嘛，不要只顾着垂涎我的美色，别忘了把现象记录下来。”正在发呆的女生思绪被强制拉了回来，脸红得像不小心撞见碱液的酚酞，又羞又恼的她一把扭住男生的胳膊，“想死啊你！”男生裸露的皮肤触到女生软绵绵的胳膊，立刻像过了电一般，心底竟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刺激与舒服。他想如果生物课本上膝跳反射的演示试验换成这个那该有多好。女生好像也有类似的感觉，因为她的手很快就松开了，脸上还有未散开的红晕。

——就像酚酞和氢氧化钠相遇时瞬间迸发的明艳，这是一种不可遏止的靠近与融合的欲望。

3

“你形容我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我知道你才是这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苏打绿《无与伦比的美丽》

“哈哈，你腰围竟然有75cm，你是水桶吗…”Q的年度体检报告不知什么时候到了X的手上，被她放肆地嘲笑着。Q一把抓过桌子上X的体检报告，扫了一眼，嘴角上扬露出坏坏的笑：“啊呀，不如某某人，某某人的胸围竟然只有65cm，好羡慕哦！”一旁看热闹的几个调皮男生爆发出一阵狂笑。X何曾受过这等羞辱。“靠，臭无赖！”Q拔腿就跑，X紧追不舍，结局总是无一例外的Q跑到走廊的尽头后无路可逃，然后回过头来，看着X晃着束得高高的马尾辫，带着一种猫对被逮后的老鼠的玩味的神情搓着手逼过来。Q会抓住跟她对视的机会，趁机多看几眼她清澈的眼睛，俊俏的鼻子，高高鼓鼓的额头，然后在她放大的五官中迷失，在她温柔的注视下乖乖地投降，束手就擒……

太阳在两个少年的打打闹闹中升起落下，只是，好像两个人之间多了些上学放学路上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遇到，多了些不经意间视线的火辣辣的碰撞然后又迅速躲开，装作专心地做题，多了些在人群中互相寻找对方身影的热切却又有些躲闪的眼神。

X开始逐渐穿各种Q喜欢的风格的衣服，并因为Q偶然说了一句“呦，蛮可爱的哎”而兴奋了几节课；开始学会摆对男生颇具杀伤力的可爱表情并不经意地使出来；开始在Q夸哪个女生懂事时阴声阳气地说“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然后在Q说“孙子才看上她了呢”之后心底偷着乐；开始有事没事拿几道题去为难Q，并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他紧锁的眉头……

生理学家用多巴胺的分泌所解释的奇怪的生理现象，在两个人还未察觉的情况下像革命时期燎原的火一样吞噬着两颗年轻的心。不谙世事的他们被不远处的甜蜜冲昏了头，有谁曾想过，之后会怎样呢？

“咦，我说，你平时不挺欢的吗，怎么，让人把你甩了？”看到X一个人趴在桌子上，Q嬉皮笑脸地走上前去逗她。女生一抬头，看见笑得一脸浪荡的Q，一拍桌子跳起来：“找死是不是！要甩也轮不到你！”然后重新把头埋到胳膊里。“不是啊？”男生故作讶异，然后是憋笑憋得发颤的声音，“要不，就是你家亲戚来串门了吧？”女生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想了三秒钟，明白什么意思后抬起头，满眼泪花地瞪着：“我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的！”声音很小但已让他听见。男生好像吃了苍蝇似的盯着女生的脸，那两泓清泉又要向外冒了——这次是因为难堪：早就该想到他不会喜欢自己的，干嘛要自取其辱呢，这下好了，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男生张了张嘴，“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没，没什么。”女生把头深深地低下，好像在同桌子说话，眼泪抑制不住的要流出来，所以，她没有看到男生突然柔软下来的目光。“那个，你再说一遍呗，我挺想听呢。”这次红了脸结结巴巴的是男生。X猛地抬起头，看着男生温柔与肯定的目光，眼里的泪不知何时就换成了满满的笑意。

那一刻，好像这个星球上所有能发光的物体都亮了起来呢。

4

然后呢？

然后，在本世纪的头一个十年即将过去之际，他们，顺利成章地在一起。

——就像共价键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牢不可破。

5

“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周杰伦《甜甜的》

柏拉图说，个体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的，不是他自己的另一半，而是与他的灵魂结合在一起的真理。

X喜欢Q做题时的样子。读题时的专心致志、演算时的运笔如飞、思考时的眉关紧锁、攻克时的柳暗花明，一支笔、一张纸、一个少年，就让X无比神往。在他们最喜欢的那家书店里，一套温暖的槐木桌椅，两杯温馨的桂花茶，他做，她看，往往就度过了一个温柔的周末下午。X会盯着他的脸说我的姐妹们都说你帅我怎么就没看出来。Q会装作很生气的说你喜欢上一个这么不帅的人很值得骄傲吗，X就傻笑着说这样就不会有人跟我抢了呀。Q心头就一紧，试探着问你听说什么了吧，然后X就莞尔一笑说我都知道呀，七班的，宣传部长，挺漂亮的。Q想我把信都撕了她怎么还是知道了，就故作惊讶的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漂亮的女生吗我怎么不知道。X先嘿嘿一笑表示这甜言蜜语她收了，然后换了一张正经的脸，说真的，我哪里比她好呢。Q就换了一张更正经的脸说也不看看是谁喜欢的人，当然什么都比别人好。然后X就绷不住了，撅着嘴撒娇要打他。

她对他，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与依赖，是单纯而幸福的爱慕与崇拜，而她那双无比温驯与信赖的眼神，让雄性的荷尔蒙火山喷发一样地在他体内激荡，像一双凉凉的小手将他的心死死攫住，握紧，指尖深深嵌入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他温柔的要滴出血来。让他从未感到这么强烈的渴望去守护一个人，哪怕她是魔鬼，是全世界最恶毒最坏的人，他也会拼了命去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而她，会在他每次潇洒地回答完问题或板书完毕后投以仰慕的目光；也会在他躲在角落里吸烟咳嗽时不顾形象气愤地把他揪回来然后心疼地说这样对身体不好以后不抽了行不行；会在他失意时默默地在一旁陪着他听他倾诉然后轻声说还有我呢你在我心中一直很强大的。

——再也没有一个男孩子让她心甘情愿的对他好。

——再也没有一个女孩子让他毫无理由地去心疼。

有人说过，被喜欢的人照顾是幸福的，但能照顾喜欢的人却更幸福；一个没有人爱的男孩会变坚强，但一个不能付出爱的男孩会死的。他也一样，逐渐觉得悉心呵护一个人原来是那么让人痴迷的工作。一个身上的热多得快要炸掉的男孩，那个可以让他倾泻爱的女孩子就是他情感的全部支柱。他不知道有一天这根支柱突然消失会如何，确切地说是未想过，若是能想到，也就不会有那些个措手不及了吧。

6

“我飞行，但你坠落之际，很靠近，还听见呼吸，对不起，我却没捉紧你。”————王力宏《你不知道的事》

曾经我以为，凭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可以让倔强的你因为我而做出哪怕一丁点的改变，后来才知道，有个词，叫做一厢情愿。

一份感情其实很脆弱，两个人，有了裂痕，放任不管，它就会发了疯的扩大，再扩大，直到足够大，让原本亲密的两个人可望而不可即。分子之间的距离如果大于直径的十倍，作用力也就微弱到无法复原了。

一个人的自尊其实更脆弱，特别是她这样固执的天蝎座，别人不经意的一下伤到了她拼命维护的自尊，她就露出了歇斯底里。

不过是被冤枉了。那堂物理课，年过半百且秃顶的物理老师向来不会勾起很多人的兴趣，有几个人传纸条是司空见惯的。可那该死的纸条就是经过了X的手，就是在那个该死的时候被老师发现，然后送到了该死的班主任手中。

下课后X哭的梨花带雨地从办公室出来，然后，受到了很多人的安慰和很多温暖的手，唯独没有他的。

她不管，她只要她的Q，她泪眼朦胧地望向那个熟悉的位置，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后她听见有人说，下课后她的Q和学生会那个温柔可人的宣传部长有说有笑地出去了。她的心沉了，要是在往常她不会计较，可现在是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她能听见她的心以g=9.8m/s的加速度向下坠去，然后像灌满水的气球一样摔在水泥地上，破碎，流了一地的液体。

她攥紧了拳头，细白的牙把嘴唇咬出血来。

最后一节课才回来的Q，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找到他的X问没事吧，X只是淡淡一笑说没事儿呀，然后Q神经短路地说今天级部里事儿有点多，我得再去一趟，xxx还等着我呢。X又笑笑说去吧去吧，然后瞥了门口一眼，那儿有一张如花的笑脸正等着她的Q。

然后，X的心彻底死了，连破碎一地的液体都灰飞烟灭。

这一切Q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X从那天开始就像换了一个人。她不是那种会哭会闹的女孩子，她只是再也不主动找他，他跟她说话她也只是问什么答什么，要不就是沉默。她不再像过去那么用功那么听话。一开始是上课睡觉，泡网吧，再然后是逃课，然后和外校的女生打架。她不再绑清纯的马尾，却染了很刺眼的黄头发。直到有一天，放学后，他看见X坐在几个校外人员的摩托车后面。就从那一天，他才开始接受，他的X真的变了，不是原来那个高傲却心地善良单纯的小姑娘。

那年的冬季，寒假里的一天，下了大雪，他喝醉了，给她打电话打不通后去了她最常去的网吧，把她拽了出来，在一条没有人的胡同里。你干嘛这么糟蹋自己，Q心疼地问她。X一脸平淡地说我们真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Q咬着牙说背叛的人是你。X无所谓地笑笑说行是我就是我呗，你是谁啊，你反正是不会犯错的。Q搂住她肩膀带着哭腔说别这样了行吗，你回来我可以等你，多久都行。X别过头说我不能耽误你，你是我心中最优秀的人真的。道不同嘛，不相为谋。然后她转过身慢慢地走出胡同，留下Q一个人在雪地里回味肝肠寸断的感觉。“你站的方位，跟我之间隔着泪，街景一直在后退，你的崩溃在窗外零碎……”旁边有一家音响店，周杰伦嘶哑的声音在雪地里盘旋，很切景。X转过一个弯，确定Q看不见了还有周围没人之后，蹲下，捂住嘴，跪倒，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就像再坚固的共价键，来点儿催化剂，用少得多的能量也能将其破坏。

“叭嗒”，一滴水落到了河里，惊着了几条不及寸长的小鱼苗，倏地散去，一会儿又聚拢来一起。

7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你会鼻酸，你会流泪，只要你能听到我看到我的全心全意。”————杨宗纬《洋葱》

Q一直努力，考进了心仪的大学，学了喜欢的专业，跟了有名的导师，Q以后的女朋友都比X优秀很多，比她成绩好比她聪明比她温柔，只是——

他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女孩子，她第一次教会他如何对待异性，如何守护自己珍惜的人；她让他对生活充满希望和动力；她让一直被娇惯的他感到自己很强大可以保护一个人；她脑子转得很慢，做数学会崩溃，在他取笑她的生日11月11日是光棍节的时候傻乎乎地说“我爸爸不叫王仲杰啊”却可以控制着他的喜他的悲他的大脑他的心他的一切一切；她一个绝对依赖的眼神能直接触碰他的灵魂给他的心加满油；她一个撒娇温顺的表情能融化他心底最僵硬的地方，让他心疼地想要掉眼泪……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这么多年来努力的最深处的动力，还是你呵……因为你说过，我是你心目中最优秀的人，我不能让你食言的……

8

可能人这一生真正的找到，一辈子只能有一次吧。我的人生按既定的航线平稳又波澜不惊地走着，只在一个地方轨迹偏离了一下，就是在那里呵，我找到了，找到了你——

我繁芜生命中最美的意外。

可惜，那也只是意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