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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仙花



篇一:洁白的凤仙花
第一场春雨过后,我给还在老家的妹妹打电话。问她,奶奶屋后的凤仙花是否发了芽。
妹妹说,没呢,估计是不会发芽的。再说,我也不信那里会长出花儿的。
我对自己说,还早着呢。这才是春天的第一场雨,春天里,它们一定会发芽的。
今天是奶奶去世三周年的祭日。
妹妹留在家里和伯伯姑姑他们一块给奶奶过三周年。在家乡,三周年对于已故人的家人来说,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日子。妹妹在外边打工,在家给奶奶过三周年是她的一个小小的愿望。妹妹是伯伯家的,只比我小几天。从小,我们就不仅仅是姐妹,也是朋友。
三年前。
刚刚进入春天。我想,寒冷漫长的冬天终于结束了,奶奶从冬日里捱过来就没事了。万物复苏的春天,她的身体一定会恢复健康的。那时侯,奶奶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我祈盼着春天,春天,她就会好起来的,我坚信。
令我始料不及的是,在那个我有着无尽祈盼的春天,奶奶竟然走了,带着对尘世无尽的眷恋,走了。
那个时候我寒假开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学校匆匆赶回家,也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泪眼模糊中,我穿过喇叭声咽的人群,走到奶奶的灵堂前,看到的是那张让我无比恐惧的白布。似乎只是一张白布就把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给隔开了。
那个时候,我十六岁。第一次恐惧死亡。
之前,奶奶一直都是很硬朗的。但像她那么硬朗的人也会在那么一瞬间如残灯,熄灭,灰飞烟灭般,我再也不能见到她了。悲伤,恐惧,焦虑……我开始做噩梦,一下子持续了半年左右。
就在这一年的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又一次从奶奶的小屋旁走过。奶奶的房屋一共两间,那间小的是她原先的灶屋,就是曾经很有规律升起炊烟的地方。就在奶奶去世的这个夏天的开始,小屋坍塌于一场暴雨之中。而那间稍大些的房屋在晚风中分外孤单,凄凉。屋后的竹林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归巢的鸟雀又把黄昏的歌唱响。看着人去屋空的情形,我的心底涌出难言的感伤。
就在我准备离去的瞬间,我发现在那片废墟之中,有一小片洁白的花儿在静静绽放!
我以为是幻觉。
走近了细看,才发现是几株凤仙花。这里怎么会有凤仙花呢?
正纳闷着,我猛然想起,这是奶奶的凤仙花!我的眼睛即刻湿润了。
这一定是奶奶去年留下的花种子。记得以前奶奶每年都会留些凤仙花种子放在灶屋的案板下,等来年春天再撒在花盆里,空地上。她管凤仙花叫指甲花。每年夏天,花儿盛开,一瓣瓣一簇簇如小朵云霞灿烂妖娆。那些花儿的颜色大多是艳红色的和紫红色的,也有粉色的,白色的最为少见。夏天的傍晚,奶奶采摘盛开的花瓣,轻轻揉成团,然后给妹妹和我包红指甲。她常说,包红指甲可以让人眼睛变亮,脑子变聪明等等。
那是我们小时侯的事。
等我们长大些,就再也不用指甲花包那种红指甲了。妹妹像大多数女孩子一样涂着自己喜欢的颜色的指甲油。我呢,只喜欢自己的指甲洁净而光滑。
而奶奶,依然会在每年春天种上些指甲花。只是,那些花儿自开自谢,几乎无人采摘。等到花儿不再开的时候,奶奶就拔出几株来,把根洗净,晾干,然后泡酒。所做的药酒据说有活血祛疼之效。
…………
想起这些旧事就心酸不已。她的那些指甲花还在,花儿依然在荼靡盛开,而花的主人我的奶奶却永远地离开了……
我不明白的是,那些同往年没什么区别的凤仙花种,怎么就开出了纯白色的花。要知道,往年奶奶所种的指甲花都是红色的。也许,那些凤仙花也是在纪念我的奶奶吧。
那个夏天的傍晚,我就站在那片废墟之中,看着那一小片洁白的凤仙花发呆了很久……
奶奶的一生也是够悲苦的了。在她四十多岁的时候,她的丈夫我的爷爷就去世了。她一下子守了三十年的寡,一个人拉扯大几个儿女,极其艰辛。人间冷暖,自是体会深切。她为了她的儿女倾尽一生,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挂念她在外的大儿子。
我想起以前曾经为奶奶写的一首诗,诗的名字却叫做〈〈遥寄天堂里的爷爷〉〉。
某年某月某日里
您从尘世离了去
悄无声息地
如残叶融入泥土里

您走的那样急
以至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您
因为,当我呱呱坠地时
您已长眠十多年于地底

听说那时的天空很孤寂
生活清贫如乃破旧的围裙子
您如沉重的老马下着苦力
却依旧填不饱一家人的肚皮
但清苦的日子里奶奶并没有愁容满面

如今,您的儿女早已从穷苦中脱离
为了生活而各奔东西
但是在全家福上
大家热闹地凑在一起
最中间的奶奶应该是笑容甜蜜
因为,眼前生活安定,儿孙绕膝

可是,定格在照片上的分明有着淡淡的愁丝
爷爷,你可知是为什么
您离去后,长夜里奶奶的哭泣
是否传到了天际

我独坐在夜的深处
试着将您慢慢忆起
可您连张照片都没能留下
记忆于我而言只能是张空白的纸
同样的纸,在奶奶面前却铺满了思念
……
写这首诗的时候,奶奶的身体还是比较健康的。曾经有很多次听到她提起我那早已故去的爷爷。我知道,她很想念他。
而现在,奶奶也到了那个遥远的地方,而且已是整整三年。如果真的有天堂,希望奶奶在那里不再寂寞,不再愁苦。
那年夏天的那个傍晚,那片洁白的凤仙花,开得那么灿烂那么美好。它承载了我无数的幻想和愿望。
后来,我给妹妹说起这件事,妹妹不大相信。但她说,她想亲自看看那些花儿,那些奶奶留下的花儿。
可是,那些曾经是奶奶留下的花种长出的凤仙花,只是在奶奶走后的第一个春天里悄无声息地发芽,在第一个夏天灿烂地开花。之后的第二年,那个地方再也没有长出凤仙花,更不用说盛开出那么洁白的花儿了。
可是,我还是幻想,也许,今年春天,那些散落在那片废墟缝隙下泥土里的那些花种子,会发芽,开花,结种。然后,一年一年,循环往复,生命不息。

篇二:凤仙花溅泪
我看见你了,我的胞妹,在一个幽黑的夜晚,你的周围是蓝色的死光,你脸色苍白,笑容殆尽。你的大眼睛失去了光彩。没有哭声,唯有恐怖的寂静。你辛酸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掉下来,娇小的脸庞凄泪横纵。你的泪水,是岁月的“酸雨”。
我看见你了,在那个黑夜,我的妹妹,你还是那样天真,还是那样淘气,一个4岁女孩清清秀秀的模样。你的两条羊角辫,还是如此美丽,如此灵巧,如此乌黑发亮。辫梢上的蝴蝶结,随风飘逸,但不是在明媚的春光里,而是阴霾的凄怆中。
我看见了你,穿着一件洁白的短袖圆领衫,里面映衬着淡淡的花,待我定神看时,发现竟是五颜六色的凤仙花。是啊,过去我们老家的屋前屋后长满了凤仙花,年复一年,花开花落,直到我和妈妈离开老家时,凤仙花还盛开着,时隔数十年的今天,我才明白,她,也许就是你优美的影子。
哦,我抱起了你,让你坐在我的腿上,我亲吻着你的脸颊,我感觉到了你泪的苦涩,我的泪和你的泪融合在了一起。
此刻,从那死光里出现一个老者的身影。我惊诧,这身影是多么熟悉!喔,那是我们的父亲,一个慈祥的老人,一个饱经风霜的先辈,一个深深地爱着我们的长者,我只看到了他的侧影,他向来不善言语,什么也没说,心疼地从我手里接过你,接过一个他曾经的掌上明珠,他吻了你可爱的的小脸蛋,把你紧紧地揉在怀里。我突然一下子见到了两个亲人,感激之情难以言状,只是呆呆地看着你们,又惊又喜……这时,我在惊梦中醒来,我的泪,湿透了半边枕巾……( )
这是公元2005年5月11深夜,我和我的父亲、小妹子意外见面的情景。我心难以平静,从床上坐起来,立刻在日记本上几下这难忘的相遇。
妹子啊,假如你尚在人间,应该是40有余了。倘若父亲健在,已是古稀老人。为何我们在这个时节“邂逅”,也许,那是因为凤仙花又开了。在那个“瓜菜代饭”的年代,在那个青黄不接的初夏,4岁的你,肚子饿得不行啊,不知你到哪家的地里采了一条黄瓜,蹒跚着走向大路沟,这是紧靠着屋子东面的一条小河,河边有一个乱石筑成的码头,是用来淘米洗菜的,你准备去洗一洗黄瓜充饥。你手里拿着黄瓜,高高兴兴走向码头,也走向了死亡。那天上午,爸爸妈妈都到队里干活去了。大约上午10点,我发现你不在家,就赶紧外出寻找,先到村前码头去找,一看,没人,忙又跑向东面的码头,到半路,忽听有人直着喉咙大喊“谁家孩子淹在河里喽!”我跑过去,见你浮卧在靠近码头的河中,水面上,一根黄瓜飘向远方。
当把你打捞上来时,你脸色刷白,肚子里灌满了水,但嘴唇还没发紫,有人说还有救,乡亲们手忙脚乱地开始急救行动,所谓急救不过是把一只大铁锅翻过来,把灌满水的肚子搁在上面,没有口对口呼吸,更没有救护车和医生。你的生命就这样在哭声和混乱中结束了,留下来的是爸爸、妈妈和祖母呼天抢地的悲哀,是亲人无边无际的思念,是心灵永远抹不去的创伤。家人把你埋葬在村东南华池的河边上。我没能看守好你,没能及时找到你,从我那年9岁至今,几十年来,我一直责备着自己,在愧疚中度日,我不能原谅自己。
好妹妹,现在我还要告诉你,我们原本全家在上海,我们来到常州老家,也许是历史的误会,也许是命中注定。1962年,我们的国家遇上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的巨大困难,城市压力很大,那时父母都是上海的正式职工,并参加了工会组织,为了响应国家“支援农业,下放农村”的号召,父母带着我们兄妹全家五口人,来到了这个又穷又破的地方,来到了这个伤心之地,也是回到了祖先生活过的故土。为什么要回来,该不该回来?这些,我们什么都不说了。爸爸后来调回上海一家军工厂,他曾给我来信说“国家困难,匹夫有责!”我们还能说什么呢?爸爸的话永远不错。
玉芳妹,不讲这些了,事到如今,还上什么政治课!?说说你的姐姐吧,她长你两岁,属鸡,今年该是她的本命之年。那年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便回家“务农”了。当年深秋的一个早晨,天刚微亮,她就和大人们一起,上工收割稻子去了。那时,月亮还没有下山,霜晨满地,寒风凛冽,且要“鸡叫做到鬼叫”,年少体弱的她,如何能受此折腾?!几个早工夜工下来,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身体发热,大队“赤脚医生”未知何病,给她连打了一个月针,仍高烧不退,后到上海大医院检查,方知不妙,医生说“来迟了”,病情已转化为“风湿性心脏病”,瑞金医院的专家教授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死神向她走来的花季少女,扼腕痛惜。姐姐在1976年秋病故上海松江,时年19岁。次年清明节前,当她的骨灰从上海运抵常州老家时,全村父老乡亲,无不为之动容,悲泣之声,绵绵不绝。爸爸妈妈痛失了两个爱女,我痛失了两个胞妹,这永远的痛,永远的恨,永远的爱,何处是尽头?
大约是去年秋天,我也梦见了她。当时,我们相距仅一丈之遥,她站在后门外“半亩头”,这是我们家的自留地。那是一个早晨,山芋地里弥漫着雾气,那白色的云雾萦绕着她娇美的身躯,她跟过去一样可亲可爱,一样白白净净,一样漂漂亮亮,瓜子脸,短辫子,双眼皮,她的流海整洁有致,略带晨露,在雾中微微飘洒,看上去是刚刚梳妆打扮的。她从天而降,使我胸中立即涌动喜悦之情。我对她说:“走,我们回家吧!”“我不回家”。这次我们见面的时间很短,一共只有这一句对话。她的声音不高,但似乎既无奈又果断。话音刚落,只见雾气升腾,她便消失在混沌之中。我正急着寻找,自己就醒来了。我努力记忆着当时的情景,她手捧着一簇凤仙花,默默无语,在她脚下,满满匝匝盛开着凤仙花,在一条条长长的田埂上,布满了花的身影,一直延伸到白雾之中。凤仙花高一米余其花型酷似腊梅,多红、白颜色,而红者,又分为紫红、粉红、玫瑰红等,深浅错落,浓淡相间。枝壮叶翠,碧绿如玉。七八月盛开,花缠枝头,清香扑面而来,秀美自然可掬。那是一个仙境,蓝蓝的天空,鲜艳的花朵,缠绵的晨雾,寂静的空间,还有她,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女……那时,她是最喜欢凤仙花的,在她那低矮农舍的房间里,粗糙的陶罐里插着凤仙花枝,当时的农村,除了马兰花、野菊花,南瓜花、油菜花,还能有什么花呢?在她看来,凤仙花是世界上最美的花了。
哎呀,大妹子啊,那次我见到你,犹如哈姆雷特见到了他的父亲,惊喜万丈,可为何不是在别处?莫不是,我们常在那块地里种瓜,拔草,施肥,收获,那里有我们一起劳动的汗水、辛苦、喜悦和果实。我记得我们每年要种一片黄金瓜,每天能采摘一小篮子,母亲从来不拿到街上去卖钱。她说:“你们已经很辛苦了,还卖个啥?吃吧!”这正是:“人生的道路我们一起走过……”
大妹二妹啊,我们的父亲从上海退休后,受雇于一家合资企业,已在1994年9月27日因脑溢血撒手人寰,现母亲七十又三,身体尚好,只是早已白发苍苍。希你们照顾好父亲,大妹子照顾好小妹妹。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我们这座城市的北郊,是我们老家的北华池,是一块风水宝地,那里,桑梓林茂,良田百顷,瓜香水甜,羊肥鱼跃。农家花园小楼,恬静雅致,目不暇接,且凤仙花开遍野,在温馨的阳光里摇曳,在大地的春风中荡漾。这里已成为一个生态度假胜地,长江之水自北面滚滚东去,沪宁高速从南边穿梭而行……在这片土地上,曾有你们洒下的一腔热血,曾有你们走过的青春足迹,曾有你们留下的无边眷恋。
凤仙花,虽无华贵之气,且具清丽之风。她是万花丛中的一朵小花,犹如人群中一个小人物,属于不起眼的角色,而正是这些不起眼的“东西”,铺就了大地的光辉。她虽是一年生草花,年轮短暂,却生命顽强。入秋,花儿开始凋谢,每朵花却能结出几十颗种子,它自动撒落大地,来年开春,又发新芽,以此往复,未有穷尽。花开花落之后,她可做肥料,去肥沃我们的土地,去激励新的生命。正是这些无名之花默默无闻忍辱负重的奉献,而使我们的家园一天比一天美丽……
诚然,凤仙花毕竟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当春天来临的时候,她们本该无忧无虑,尽情享受童年的快乐,享受雨露的滋润和阳光的沐浴,可是,向她们泼洒的竟是悲凉和辛酸。这是为什么?是否,苍天也会瞌睡,也会迷途,也会作点孽,弄出些罪过来?

篇三:凤仙花花香暖流年
楼下看车的老夫妻来自城郊乡下。紧挨着院墙,他们用旧砖围成一个约一米宽两米长小菜园。夏天,一株株枝繁叶茂的辣椒开满米粒大小的白花,丝瓜和冬瓜的蔓藤相互缠绕,顺着纵横交错的线缆密密匝匝搭成一个天然凉棚。金黄色花朵喇叭次第绽放,绿叶中,零星坠下细长的瓜条。这里无意中成为这个没有绿化的老小区一道美丽风景。
无论晨起还是暮归,经过,心里都会涌起丝丝惬意和温暖。
一个有风的日子,小菜园里蓦然有淡淡的花香弥漫。寻香而见,几棵缀满粉红、深红和白色的指甲花璀璨开放,一串串,一团团。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过这陪伴自己懵懂岁月里的指甲花!透过指甲花蝴蝶般的花瓣,嗅着花香的迷离,依稀捡回那一段遗落在光阴的往事,思绪翻山越岭栖霞于那温馨甜蜜里。
遥记得妈妈特别喜欢花花草草。岁月院子里的小花园,一年四季都有妈妈种植各种花草争奇斗艳、暗香盈袖。而指甲花总是以不可缺少的陪衬姿态在花园边边、角角处随意而居。即使,妈妈给别的花草施肥、浇水,从来也没有刻意照顾到它们。可是,它们依然以最平淡最简单的方式低调生存着。季节刚刚进入夏天,指甲花葱绿的枝枝叶叶间,就孕育着层层叠叠的花苞。在某个晨曦薄雾里亦或是一个月光如水流淌的夜晚,指甲花悄悄地忍不住露出娇媚笑靥。每当这个季节,妈妈就会在花开正艳时,把花瓣采摘下来,留着晚上给我和姐姐染指甲。
晚上,妈妈会早早地为我们准备好洗澡水。洗了澡的我们,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凉竹床上,目不转睛看着妈妈把指甲花放在干净的碗里,添上几枚指甲花的叶子,再加进少许明矾。然后,妈妈用擀面杖的一端轻轻地捣成花泥。这时,妈妈拿来白天里让我们采来的鲜绿的麻叶,坐着小凳子上,细心给我们包染指甲。妈妈用手指捏着指甲大小的花泥,放在我们的指甲上,用麻叶轻轻地包裹,再用细细的线绕缠起来。我们则安静、幸福的看着月光下慈详的妈妈,一种暖暖的甜蜜从指尖顷刻间氤氲心田。
这一夜,我们会小心的把手举过头顶。即使夜里醒来,迷迷糊糊中也不会忘记抬起手看看,生怕一不小心弄掉了染包。
我们手是不敢乱动的。妈妈拿着芭蕉扇坐在身边,不停给我们扇风和驱赶蚊子。我们静静躺在床上,望着浩瀚的苍穹,数着满天星星,不停要妈妈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一个流星划过,赶紧闭上眼睛,许一个天高云淡的愿望。我们睁大眼睛寻找哪一颗和自己相对星辰。。。。。在和妈妈有一搭无一搭的话题里,安然入睡。梦里,有一片色彩斑斓的指甲花的海洋。
清晨,小鸟的歌声推开窗帘飘入耳中。不用妈妈催着,我们就会骨碌一下爬起来,扯掉还没有脱落麻叶,笑着看着被染红的指甲。和姐姐伸指相比,感觉还是我的最好看,好兴奋,很开心。
每年,妈妈为我们染指甲,都会把我们的食指空白留下。我们好奇问起,妈妈总是笑笑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人的一生总是会有遗憾,等你们长大以后就会明白。既然是规矩,懵懵懂懂的我们,对妈妈的话似懂非懂。
偶尔,少不更事的弟弟也闹着要包指甲,妈妈就会笑着把弟弟脚心手心包上。据妈妈说,用指甲花包染指甲、脚心、手心可以去排夏季的热毒,而且一定要在伏天包染。以后的日子里,我每天都会美滋滋沉醉着、臭美着光亮漂亮的美甲。
直到有一天我在书上看到这卑微被人忽略的指甲花,竟然有一个好优雅大气的名字:凤仙花!只是,一瞬间,我就感觉它高贵和圣洁。凤仙花,不求显赫明贵,不染世俗浮华,随遇而安。它平凡而脱俗,自强而谦卑,馨香而含蓄。指甲花,它的花期很长,从初夏一直延伸到红叶曼舞,秋霜遍洒。凤仙花,它多么像那些生活在贫困山区里自强不息、勇于上进的孩子。相信终会有一天,他们就是一只只展翅高飞凤凰,飞出艰难穷苦的穷乡僻壤,翱翔在蔚蓝蔚蓝的天空。
赫然明白了:为什么老祖宗把食指空白。食同(失)谐音,寓意人生不可能有十全十美,总是会有“缺”或“失”,做人要睿智、淡然。凡事不求尽善尽美,尽心尽力就好。
悟性愚钝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误解了这其中深邃寓意?

篇四:凤仙花
林海音的小说《城南旧事》里有一段写秀贞给小英染红指甲,用的植物叫“指甲草”。我忽然想起了我的童年,奶奶端着用盐捣过的指甲草,染在我的指甲上,然后再用指甲草的叶子包住手指,等到第二天清晨,破开叶子,看到指甲变成了红色,心里好兴奋呢。
在我的家乡,林海音笔下的指甲草被称为指甲桃,其实这与老北京四合院里的称谓并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一字之差,反正多少都与指甲有关。
明代瞿佑的《渭塘奇遇记》里有诗云:“俗染纤纤红指甲,金盘夜捣凤仙花”。读到这句诗我才知道,原来记忆深处的指甲桃还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名字。可是叫做凤仙,让人莫名其妙地感到雍容,不如指甲草这个名字平素。也难怪唐代把它视为“菊婢”了。
凤仙花被称为指甲桃、夹竹桃,可能是因为凤仙花与桃花很是相似。所谓“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映浅红”。凤仙花之美绝不逊于桃花,瞿佑诗中还有一句“好倩良工挥彩笔,写成竹叶夹桃枝”。竹叶与桃枝的打扮,使凤仙花更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清新幽雅。
不同的花有不同的境界,给人的意境也各有迥异。花,不一定高贵雍容,不一定旁逸斜出,但一定要让人在平凡中感觉到动人之处。我想,人也是应该如此吧。
凤仙花最动人之处还在于它的尊严。凤凰只会栖息于梧桐树上,同样凤仙花也是。吴仁壁的诗《凤仙花》说“此际最宜何处看,朝阳初上碧梧枝”。这好像晚饭花的守信一样,晚饭花绝没有任何的娇艳与尊贵,它在任何人眼里都是那么平凡,以至于很多人视之为草,不会刻意栽培、欣赏。它开放在傍晚,凋零于破晓,没有人注意它的到来,但是他是那么的守信用,在每家每户的烟囱徐徐升起炊烟之时,它就会绽放。汪曾祺先生曾给他的书起名为《晚饭花集》,并在自序中自谦自己的文章只似晚饭花一样平凡。我想汪老如此命名,也会有晚饭花君子之风的原因吧。
用凤仙花染指甲,毕竟是童年中的一大乐趣。童年已经成为记忆,而散落在记忆中的童年之趣大都象断了线的贝壳,捡不起来,也连不成串,唯有想起那坍圮的泥墙院落里盛开的凤仙花,“雪色白边袍色紫,更晓深浅日边红”,还能唤起对童年乐趣的莞尔一笑。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不知我在这里罗里罗嗦地唠叨一番,凤仙花会不会厌烦。我想用这不成熟的文笔,为这可人怜爱的凤仙花写一首小诗,来告慰远去的童年。正是:
夜听丛园百花酣,
凡桃俗李争一般。
可怜凤仙独不语,
春风一笑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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