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鼎钧:从苍山走出去的少年

昨日少年

“阴沉”,是王鼎钧对自己早期文字风格的形容,这样的文字,也正好映衬着他成长的那个动荡的年代。

1925年,王鼎钧出生在山东兰陵一个传统的农村大家庭里。祖父是一位经营酒厂的商人,曾带着自家酿造的兰陵酒参加旧金山太平洋万国博览会,得奖而归。祖母去世后,家里来了新祖母。“大家庭本来有许多阴暗面,继祖母/更多精彩尽在牛bb文章网/来了后,家庭关系更复杂,我记忆里没有快乐的童年。”作为家中长子,他敏感体味着大家庭那些琐碎的矛盾和细节,那些回忆故乡和家庭的“阴沉”的故事,便是若干年后回忆录的第一册《昨天的云》里记下的那些点点滴滴。

王鼎钧小学毕业的时候,抗日战争全面爆发,14岁那年,他还参加过家乡人组织的游击队。1942年夏天,17岁的王鼎钧被迫离开家乡。离家那天,母亲看着他喝了稀饭,逼着他吃了包子后,父亲说:“你走吧,不要回头看。”于是,他一口气奔了五里路才回头……

这一年,山东籍名将、第28集团军总司令李仙洲,成立了一所专门收容山东逃出的流亡青年的学校。王鼎钧便进入了这所学校。他还记得一次期末大考有一道选择题:“世界上最好的政治制度是:君主,民主,独裁,开明专制。”标准答案是“开明专制”,选“独裁”也能得一半分数,选“民主”则完全错误。

“所谓‘流亡学生’,就是从日本占领区跑出来,到抗战地区得到暂时安置的学生。但是日本还是随时会打过来,所以学校是流动的。我们到后方,其实是一路逃亡。”王鼎钧回忆。那时无论国统区还是解放区都设立相应机构,接待流亡学生。当时,流亡学生的“待遇”与一个士兵的待遇相同,一年还有10块法币的医药费,在那个年月里,这个钱基本上只具象征意义,因为买一粒治痢疾的奎宁就要花12块钱。每所学校都有校医,有一位同学牙齿坏了,医生说需要拔牙,但没有麻药,他劝这位同学说:前方有许多将士都受了伤,但没有麻药用,好在你年轻,就流几滴眼泪吧。说罢,“哐”一声,就把牙拔出来了……

少年时的王鼎钧从喜爱文学的二姐那里看过沈从文的书,后来,他又陆续读了巴金的《家》、鲁迅的《野草》、茅盾的《子夜》……于是这个乡村少年开始梦想当一名作家,然而在那个动荡流离的岁月里,这个梦遥远而又奢侈。

关山夺路

1945年8月,日本投降,王鼎钧刚读完初中最后一个学期。

此后四年他经历的诸多艰难苦涩、跌宕起伏,都细细地写在回忆录第三册《关山夺路》里。而从第二册写到这一本,中间整整隔了13年。

1948年底,王鼎钧跟随部队调往天津塘沽。1949年1月14日,解放军对天津发起总攻,当时他和十几个人住在一家大楼的地下室里。1月15日早晨,解放军占领天津,他们躺在地下室里,只听见地下室入口处有人喊话:“出来!出来!缴枪不杀!”紧接着,一个手榴弹从阶梯上滚下来。“我们躺在地板上睡成一排,我的位置最接近出口,手榴弹碰到我的大腿停住,我全身僵硬麻木,不能思想。我一手握住手榴弹,感觉手臂像烧透了的一根铁,通红,手榴弹有点软。侥天之幸,这颗手榴弹冷冷地停在那儿没有任何变化。”原来,那时解放军用土法制手榴弹,平均每四颗中有一颗哑火,而王鼎钧这十几人幸运地赶上了这哑火机会,他成了解放军的战俘。

某天,带着秧歌队的团政委骑马而来。他登台训话,称赞大家都是人才,可惜走错了路。威风凛凛的团政委又说:“迷途知返不嫌晚,谁愿意参加解放军,我伸出双手欢迎,想走的也不强留,解放军发路条、发路费给你们。你们爱到哪里就到哪儿,南京也好,广州也好,台湾也好,你们去的地方我们都要解放,你们前脚到,我们后脚到。水流千遭归大海。咱们后会有期!”一番话铿锵有力,惊心动魄。“解放军那时候的气势,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很佩服!”时隔半个多世纪回忆,王鼎钧仍然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片刻,他又轻轻地说:“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后来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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