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鸡还活着

儿子三岁那一年,我和他散步,看见一位老人在路边卖小鸡。它们“叽叽”地叫着,淡黄色的羽毛,圆圆的小身体。儿子在小鸡面前蹲下,不肯挪动一步,我便买了一只小鸡。儿子双手捧着小鸡,惊喜溢于言表。我那时忽视了小鸡不仅是“玩具”,更是小生命。

儿子要给小鸡取名字,一会说叫“鸡鸡”,一会说叫“东东”。我看见小鸡头顶上有淡淡的灰色,就说:“叫灰灰吧。”儿子强烈反对,说不喜欢这“灰不溜秋”的名字。两天后,儿子告诉我,小鸡名字叫“乖乖”。我啼笑皆非。

每次儿子从幼儿园回来,乖乖立即飞一般地跑来,儿子走到哪,它就跟到哪。儿子看电视的时候,小鸡一会儿跑到沙发下,一会儿钻到茶几下。有几次,我行走时差一点踩到它,我生气地用脚碰碰它,说:“一边去!”儿子立刻抗议:“妈妈,你不能这样对待它!”他连最喜欢的动画片也不看了,抱起小鸡去了阳台。我一边忙着,一边听儿子给小鸡唱歌,背唐诗。我窍喜:有了小鸡,儿子就不用时时缠着我了。

小鸡大一点的时候,儿子带着它出去“遛鸡”。很快,一群小伙伴被吸引来了。他们四处寻找小虫,殷勤地喂它。可是,小鸡却越来越让我感觉不幸福了,因为它渐渐长大,原来可以装在小纸箱里,现在它要住在特制的铁笼里。半夜里,它扑腾着翅膀,震得铁笼哗哗响。我说要把小鸡送人,结果,儿子哭得稀里哗啦。他央求:“妈妈,别把乖乖送人,晚上放在我房间里吧。”我摇头。他又出主意,晚上把小鸡放在书房,放在防盗门外……他所有的提议都被我否决后,他威胁我:“要是你把乖乖送人,我就不要你做妈妈了。”

我冒着不做妈妈的危险,跟朋友小李商量,在她回乡下母亲家时把小鸡带走。我给儿子打了“预防针”:“李阿姨的妈妈住在农村,乖乖可以在院子里跑,它会更快乐……”儿子立即抱住小鸡,把冷冷的后背转给我。我说服不了儿子,决定使用强权政策。那天,我跟小李约定,她来取小鸡。可是,小李一进家门,儿子抱起小鸡就跑到阳台。小李泪盈于睫,说:“算了,我们不要这么残忍了!”儿子含着泪花,说:“谢谢阿姨!”

我想,难道我还斗不过一只小鸡?一天,儿子上学时,我请小李把小鸡带到她母亲家。儿子回家后,小鸡没有像往常一样如约而至。没有看见小鸡,儿子不说话,眼泪却一滴滴落下来。我拿出遥控飞机,安慰他:“乖乖现在在农村里跑得可欢了。”儿子问:“乖乖会想我吗?”我连忙回答:“会的!”儿子大哭起来,扔了遥控飞机,说:“我不要玩具,要乖乖!”

时间一久,我渐渐淡忘了小鸡带来的麻烦,想起它的好,想起它可爱的模样。儿子经常问我:“妈妈,乖乖过得好吗?”我告诉他,有机会我们去看看它,儿子立即雀跃起来。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跟着小李去了一趟她母亲家。在院子里,我一眼就看见了乖乖。它长成了一只大公鸡,头上的一点灰色依然存在。它正低头啄食,一只公鸡把它挤到一边,还用喙啄它。另一只公鸡走来,狠狠地啄了它一下。原来,小李的母亲养了几只公鸡。那些公鸡是“同胞”兄弟,乖乖是外来户,常常受欺负。

在回城的路上,我忽然感觉很辛酸。回家后,儿子问我:“妈妈,乖乖怎么样了?”我说:“很好!它天天吃农家饭。”儿子放下心来,不再吵着去看小鸡。

儿子一天天长大,小鸡似乎淡出了他的记忆。若干年过去了,儿子已长成阳光少年。他聪明,开朗,并且富有爱心。前不久,电视里播放着有关肯德基出售“激素鸡”的新闻。儿子忽然问我:“妈妈,你还记得乖乖吗?”我点点头。儿子说:“咱家的乖乖真幸福,没有被打激素,可以健康地成长。”他叹了口气,“不知乖乖现在怎么样了?”我一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儿子还记得它。难道,他以为小鸡还活着?因为有过伤感,所以我不想跟他探讨这个问题,但我能理解他的感受。在他的心灵中,小鸡一直都活在美好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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