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还有他的锉刀手艺

前几天整理老家的房子，发现了一个旧木箱，打开后，里面是一些多种型号的锤子和錾子等物件，是父亲在世时用过的一些工具。望着这些工具，我仿佛又回到过去的那些难忘的岁月。

说起这些工具，要比我的年龄还要大。那是1962年，父亲从天津带回来的。父亲是十三岁去天津学徒的，当时是在一家加工锉刀的厂子学徒。说起锉刀现在的年轻人大多不知道，是用来修理磨制金属用具的工具，例如锯子、铁器以及各种金属用具。那时侯学徒跟现在可不一样，现在学徒有老师手把手的教你，做的不好时老师还给你指出来。那时要想学好一门手艺那真叫难，首先，你要学会伺候好师傅。给师傅做饭、扫地、倒马桶，什么活都的干。

当师傅一家人吃饭时，父亲就为师傅看孩子，等师傅一家子吃完饭后你才能吃饭。并且吃饭时一定要快。这一切都在我懂事以后看到父亲吃饭时就已经得到了印证。刚烧开了锅的滚烫的玉米粥，父亲就盛上一碗，一边用嘴吹，一边往下喝，片刻工夫，一海碗玉米粥就见了碗底。母亲为此常常劝父亲慢些喝，父亲答应着，可下次一如既往，因为父亲已经形成了习惯。

而父亲学手艺更是不容易。那时，师傅不会轻易教给你手艺的，因为你学会了会抢师傅的饭碗。而父亲自有自己的学徒的方式方法——偷艺。当师傅加工锉刀时，父亲一边打下手，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看师傅干活，一边暗暗的记在心里，当师傅有事出去时，父亲就马上拿过一个锉刀匹子学着师傅的样子去做。一听到师傅的脚步声，父亲就赶紧把刚才学着加工的锉刀扎进旁边的地下，这样，师傅就不会发现。就这样，经历了无数次的偷艺，父亲终于掌握了加工锉刀的技术。

锉刀的硬度是整个工序中最后一道工序，也是所有工序中的重中之重。而要做好这道工序，必须把好淬火这道关口。因此，每当淬火的时候，师傅就会把父亲借故支出去。父亲是个有心人，他用牙齿轻轻的试锉刀的硬度，并抽机会偷看师傅淬火时锉刀烧红的颜色。就这样，凭者勤奋和专研，父亲终于用一年多的时间掌握了别人用三年也学不好的加工锉刀技术。

上世纪六十年代，由于受三年自然灾害的影响，粮食供应不够，父亲望着身体瘦瘦的母亲和我的哥哥、姐姐，毅然决定将全家迁回老家。回到家后，由于家里住房困难，父亲用单位补给的500元下放款买了三间旧土房和家里的生活用品，这样一家子总算有了一个安身之所。但是这时，父亲已经身无分文了。第二年，我的出生为这个家庭增添了快乐，但也为父母加重了生活上的负担。好在父亲会加工锉刀的手艺，一边下地干活，一边抽空给人收活，加工锉刀，为那时贫困的生活增加一些微薄收入，支撑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由于父亲的常年加工锉刀，手的使用频率非常高，父亲的手要比常人的手厚实和粗壮。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记得一次，父亲将一块掉到地上的烧红的铁块顺手捡起，竟然没有一点烫伤，于是我对父亲更是肃然起敬，我自豪，父亲有一双这样的大手。我经常听着父亲的加工锉刀时的锤子击打的声音，是那么的富有节奏和韵律，多少次伴随着父亲加工锉刀的声音进入梦乡……其间，父亲也让我跟着学加工锉刀，但是由于自己资质愚钝，也缺少父亲的坚韧毅力，没有成功是我至今的遗憾。

随着岁月的苍老，父亲也慢慢衰老，十多年前，父亲被查出胃癌，因病离世。时常在梦中回到那过去的岁月，聆听父亲的谆谆教诲，醒来后已经是泪流满面。